修改恍若无爱底稿中没时间（字数已翻三倍），只好发这篇。写于21年9月。祝梅花十三生日快乐，亦纪念从第二季开始喜欢的师徒。

(资料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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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花十三本无意岁首下山到市集，更无意岁首一個人到市集。

去年春节讓她認為这次陪自己過年的也是風雪、红梅、山雀，以及師父。那天与平常无异，唯独师父待风静时弹了会琴。她就跪在旁边，听音舞花落，闻空山月色。稍晚枕着师父的琴音入眠，一夜无梦。

可是，今年師父出任務了，也許赤狗日才回來。

此刻，无风无鸟、无人的节庆，声销，色落。

女孩伶仃孑立於天地，默然遙望半壁雪白，遙望姐姐妈妈师父全都不在的，第一個新年。

梅花十三耐得住嚴寒，也耐得住寂寞。

師父離開前早就排定練習，她每組練過上万遍，直至雪片飘落的轨迹比挥刀的轨迹还新鲜。规律重复的修行本已习惯，偏偏今天特别沉闷、特别躁动。为求心静，她改練輕功，在崖壁與禿樹間縱橫，於雪花和梅香中飛躍。

她只想耳际有风擦过的低吟，只欲眼前光景一一飞掠而过，沒著意妈妈曾提醒的雪地陷阱，不慎踏中雪下空穴，啪地直栽下去，遭硬泥枯枝碎石刮了一身。

这种坑梅花山庄亦有，她蹓躂时妈妈老是叮咛留神。有次十三真踩着了，幸亏妈妈眼明手快将她拎起；妈妈边拍抚她衣服头脸，边叨唸倘若她不在、无人发现十三就惨了。

八岁的十三心想自己并非没人救就惨了的小毛头，却没反驳；仅是注视妈妈双眼，注视妈妈双眸中的自己，几乎认为「不被找到」不过是某种吓小孩的大话。

目下，梅花十三困于一管冰雪中，茕茕蹦了半天。好不容易搆着洞口，终奋力自拔而出，沒让自己給埋了，不然師父回來怕只撈著個雪人。

纵然脱困，她又濕又冷，雪和著泥水溶進渗血的傷口，比盐巴加柠檬还蚀骨。

梅花十三没掉泪。只是抿唇蹲在洞边，瞪着这穴教人窒息的凝寒，想着梅花山庄的雪、梅花山庄的春节、梅花山庄的，故人。

良久，她终于起身，轻踢起一把雪。

雪跌落洞里，没激出什么声音。

狠狠打个喷嚏，没惊飞半只鸟，没扰落一瓣花。唯有自己浑身生痛。

极目望去，只见难以穷尽的白茫，彷彿天下还动着的只有她，和雪花。

梅花十三耐得住嚴寒，耐得住寂寞。

可终究，梅花十三只有十二岁。

＊

甫来到市集，她就后悔了。

噼啪炸响的炮竹，油香四溢的煎堆，金光红影的狮舞，摩肩擦踵的挤压……加之爬坑的劳累，女孩宛若荒漠蚂蚁突遭豪雨轰炸，险些在喧嚣中灭顶。

她逃进一条昏暗小巷，与人群稍有距离，方觉轻松了些。

定定神，梅花十三开始观察往来游人。大多双双对对三五成群，独自一人的亦行色匆匆，似是赴约途上。玩艺小吃最受欢迎，糖果炸物摊给层层簇拥，不知谁的年糕拉得老长，迎风招展。

妈妈曾教她们蒸年糕。她和十一姐虽添加过量糯米，成品仍又软又香。二人忍不住偷吃，舌没烫着，倒是指尖被年糕粘着；越挣扎越缠得厉害，从十指直缠至两臂。十一几乎被此生须与年糕共活的想像吓哭，十三则拚命思索拔刀斩糕的方法；妈妈赶来搭救时，满目啼笑皆非。日后姊妹俩还为年糕和榴莲谁是头号敌人吵过架。

女孩倚着墙，垂下头，脸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。

小巷这一方阴影将她包围，彷彿一穴坑洞。

巷外，一个闹着笑着的家庭经过。梅花十三微微侧头，凝望那妈妈牵着姐姐，姐姐拉着弟弟，弟弟挥着糖葫芦。姐弟的朱衣在阳光下簇新鲜亮。

人来了又去。

一双双牵着的手，一包包提着的贺礼，一声声悠长的呼唤，全都去了又来。

大家都有目的地，都有等待的人，都眼望前方，昂首阔步。横街窄巷中一个身穿青衣、满身擦伤的小女孩，宛如角落一团缥缈的灰尘，不入谁的眼帘。

梅花十三隐身暗处，沉默凝望人間烟火。

或者，凝望已然逝去的什么。

＊

女孩想在入黑前回去。倘若今夜失眠，就到去年师父月下弹琴的庭院打坐。

可她实在饿极，遂掏出师父准备的小袋碎银子，找了间只卖寻常点心的摊档，要了一个馒头。档主看小丫头这身不合时宜的装束和伤口，不免一阵关心，询问家人何处。

女孩不显悲喜地摇头，闷声道：不在。

档主听了，不由多放一个馒头，又问家在何方。

她正欲回话，眸中忽闪过一抹青绿，脑内响起久违的清冷嗓音：「你的气怎地如此狼狈。」

梅花十三一怔。

回过头，人来人往之中，一眼便见。

熟悉的面具。

熟悉的银发。

熟悉的一切。

青凤隔着人海，瞥了瞥近月未见的徒弟，收回天眼通，淡然转身。

却没迈步。

「小妹妹？你家很远吗？」档主看女孩恍了神，不禁再问。

梅花十三依旧摇头，声音却亮了。她谢过档主，指了指。

「就在那里。我的家。」

于是，他望着女孩跑了起来，跑向她的家。

一个一身黑衣、银白长发的背影。

女孩一到身边，那背影看也不看，就走了。

走向最近的药铺。